公元858年,独撑晚唐诗坛半壁江山的李商隐病逝于家乡河南郑州,走完了他失意且无奈的一生,年仅四十六岁。好友崔珏题诗悼挽:“虚负凌云万丈才,一生襟抱未曾开”。
生不逢时这四个字用在李商隐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了。
曾经的盛唐帝国辉煌不再,宦官专权、党争倾轧,大唐日薄西山。
“牛李党争”
历经六朝皇帝、长达四十年的“牛李党争”就像水面上巨大的漩涡,白居易、刘禹锡、元稹、杜牧、李商隐、温庭筠这些诗人们也都身不由己被卷入其中。
“牛李党争”说白了,就是今天牛党人得势,明天李党人就得全部被贬官流放;后天李党人受宠,大后天牛党人下场也一样。
无法置身事外的诗人们的命运也不可避免地随波浮沉。
风流才子元稹最得势时曾干了三个月的宰相,但最终还是被排挤出京,次年暴病而亡。
倒霉的刘禹锡刚被朝廷召回,正高兴地哼唱“前度刘郎今又来呢”,没几天又回到“巴山蜀水凄凉地”写《陋室铭》去了。让人不禁想起了接到聘书后“仰天大笑出门去,我辈岂是蓬蒿人”的李白同志随后写的那句“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,使我不得开心颜”。
在这些如浮萍般的诗人中,李商隐的身世应该算是最可怜的一个。
少年才气
李商隐出生于河南,九岁丧父,跟着一位博学的远房叔叔学习古文和书法。迫于生计,李商隐十几岁就开始做些誊录抄写之类的事务养家糊口。
少年时的李商隐便才华渐显。
十四岁作《富平少侯》,十六岁著《才论》、《圣论》等,以古文鸣世,受到士大夫的关注。
十七岁这年,李商隐遇到了人生的第一位伯乐。
当时的元老重臣,天平军节度使令狐楚对李商隐的才华赞不绝口,将李商隐招至幕下聘为巡官。令狐楚爱其才,特加优待,令李商隐与其子同学,并亲自教其骈文。要知道,令狐楚的骈文、杜甫的诗歌、韩愈的古文并称为当时的三绝。在这个名师的精心指导下,本就资质不俗的李商隐厚积薄发,将骈文修炼成了自己的强项。
但李商隐的命似乎不太好。
初入仕途
二十岁这年,李商隐随恩师令狐楚到太原任职,没想到第二年老师就调走了。失去庇护的李商隐又投到山东兖州观察使崔戎幕下。没过半年,崔戎挂了,李商隐无奈回到家乡河南。
随后几年应试未取,李商隐心灰意冷,一度入河南玉阳山学道。
二十五岁这年,经恩师令狐楚引荐,李商隐登进士第。未料半年后,老恩师也挂了。
有才的人似乎从来不缺机会,是金子总会发光的。李商隐生命中又一位重量级人物登场了。
当时的另一位权臣,甘肃泾原节度使王茂元看中了李商隐的才华,将他招入幕中,并将爱女嫁给李商隐,仕途似乎又一片光明了。
但李商隐的命真的不太好。
误入党争
老恩师令狐楚属于“牛党”元老,老岳父王茂元却是“李党”重臣。
离开恩师令狐家,娶王茂元之女为妻,悲催的李商隐稀里糊涂地将自己卷入到党争的旋涡中。令狐家族说他忘恩负义、寡廉鲜耻。故交们讽刺他两面三刀、脚踏两只船。
李商隐悲催的一生从此揭开了序幕。
人走背字儿真是喝凉水都塞牙,开成三年,他再次参加授官考试,却因品行不好被除名。在第二年的考试中,李商隐终于通过,但原本分配来的首都校书郎职位,被改派为偏远地区的县尉……
在仕途终于有点起色,在岳父家所属“李党”势力上升的关键期,母亲去世,按制李商隐必须回家守孝三年。
守孝期满,李商隐刚刚回朝复官,岳父王茂元又突然病故。
屡遭变故
转过年来,武宗驾崩,宣宗继位,岳父所在的“李党”势力遭清洗。老恩师令狐家族所在的“牛党”又回到了权力中心。
李商隐当年曾经的“背叛行为”让他处境尴尬,恩师令狐楚费尽心机为他拿到的一把好牌,被他打得稀烂。
如果说元稹杜牧们的遭遇是因为站错了排,而可怜的李商隐都不知道自己应该站到哪一排。在一群丢沙包的孩子中间,不知该跑向哪边的李商隐只能无助地站在场地中间,成为被击打的对象。
无论在朋友圈发什么,迎来的都是全民怒怼。
既然说什么都会被骂,那就寻找最生僻隐晦的故事,把心事写到含蓄又朦胧的境界,大家都捉摸不透,总不会再被骂了吧。写自己的诗,让别人猜去吧。
凄凉宝剑篇,羁泊欲穷年。
黄叶仍风雨,青楼自管弦。
新知遭薄俗,旧好隔良缘。
心断新丰酒,销愁斗几千。
历经了太多冷眼和嘲笑,李商隐只想远离朝廷漩涡,平静度日,可“树欲静而风不止”。
此时“李党”一派的官员郑亚伸出橄榄枝,他邀请李商隐做自己的判官,再次看到机会的李商隐欣然应允,只不过他要赶赴的地点是远在千里之外的桂林。以为自己可以安顿下来的李商隐再次遭遇打击,没过多久,郑亚被贬……
再次失业的李商隐只能收拾行囊继续漂泊,好不容易得到武宁军节度使卢弘正的邀请,去徐州作判官。可命运再次和他开了一次玩笑,卢弘正也在不久之后病死……
满身疲惫的李商隐还没到家却又闻噩耗,相濡以沫多年的妻子病逝,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上。
李商隐的命真的不好。
坎坷一生
在屡遭打击后,身心俱疲的李商隐终于在西川节度使柳仲郢幕下谋得了判官一职,并追随他到京城,后被安排为盐铁推官。岁月好像终于肯饶过这个颠沛流离的诗坛浪子,我们在回味“夕阳无限好,只是近黄昏”的同时,也不禁心生感慨。的确,对于李商隐来说,这样安稳平淡的生活来的太晚,又消逝的太快。
大中十二年戊寅(公元858年),李商隐四十六岁,罢盐铁推官,还郑州闲居,作《井泥》、《锦瑟》等,未几病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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